金光布袋戲與刀劍亂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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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金光】海境短篇-天命靡常

沒有前面也沒有後面,作者假裝自己在寫長篇的嚕個段子自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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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暝色寂寂,入夜後,海境獨有的冷霧籠罩了王城。

  這種輕霧是更加濃鬱的無根水,一盞點著水火石的月白燈籠彷彿在虛夜中漂浮而行。行到甘泉殿外時,丞相命宮僕止步,獨自進入殿內。

  雍王獨坐殿中,素衣披髮,斷續吹著那隻玉色竹笛。那竟是他僅剩的身外之物,只是笛子似乎壞了,音色沉窒不堪。

  「……你來了。」

  北冥流君沒有回頭。

  「微臣參見雍王殿下。」

  欲星移躬身下拜。

  階下囚的雍王本背對來人,此時微微側過頭,似乎有些失望。「果然是你。」

  「除臣以外,不能有旁人。」

  北冥流君嗯了一聲,撐著身子轉過來,他坐在蒲團之上,動作中顯示出先前受的內傷絲毫未癒,他功體被封,就連吹笛也有氣無力。

  「令君請坐。不過,如今該改口稱丞相了吧。」他不等欲星移答話,看了他手裡的東西一眼,又說:「你終於送了一壺酒給本王。只是,如今這一口酒,本王不能喝。」

  欲星移放下酒盤,在最後一名叛王面前盤腿而坐。

  「這是王上的心意,殿下不該辜負。」

  北冥流君微微一笑,他本是寶軀未姓之子,笑意款款間自有那種珠光朝霞般的湛然風姿。這份笑意明明白白地告訴旁人,他拿得起,放得下。這讓欲星移想起一個人。

  「我為什麼要自戕於此,又不能讓大皇兄的手更乾淨一些?」貌如好女,未滿弱冠的少年輕聲細語起來,絲毫看不出他連斬同族鯤帝公卿十七人時的戾氣與狠決。「他已殺了二皇兄與三皇兄,如今再殺我,才是整整齊齊,一絲不亂。我也要叫天下人親眼看看,他母后德行有虧,他自己得位不正,逼父殺弟,我偏要讓真正的鱗王血脈死在他手上,叫北冥封宇一生一世都背著這樣的好名聲。哪怕是你錦鱗諸葛,今夜也逼不死我。」

  欲星移沒有笑,卻顯得更加從容不迫。他舉起青玉酒樽,擱在唇邊淺淺啜了一口。「微臣明白,其實,臣也不能讓殿下死在今夜。」

  北冥流君細細看著他,似是覺得有趣。當年,北冥宣也是這樣看著欲星移,眼神清明通透,卻又鋒尖如刀,森冷至極,他說:外甥,你要當心。你母親也是這樣聰明得過了頭,所以才沒有一個好下場。欲星移記得,那時自己才十三歲,他還那麼小,被王上的話嚇得汗濕重衣,跪在玉階下不敢抬頭。

  「只有將翼王、邢王、雍王、銀輪公、珠淨郡主一干叛賊皆斬於紫金殿下,斬於天下人眼中,這場宗室之亂,才算了結於此。」丞相慢慢放下酒樽,他本不嗜酒。「若是殿下今晚私自自盡,才是於王上名聲有礙。」

  「……我是最後一人。在我之後,天下太平。」北冥流君閉著眼睛,搖了搖頭。「只是,自古以來,勇略震主者身危,功蓋天下者不賞,欲卿奈何?」

  年輕的丞相重新斟上酒,推至更加年輕的叛王面前。

  「臣五歲入宮,選為太子侍讀,彼時殿下尚未出世。微臣與王上相識相伴二十餘載,他是如何心性、如何為人、如何抱負,所知者莫過於臣。」

  北冥流君仰頭飲盡杯酒。這是欲星移欠他的酒,如今終於喝到,也不算遲。「你的命太好了。」

  「是臣有幸,得投明主。」

  雍王搖搖酒樽,於是臣下又為他斟滿。

  「我此番一去,黃泉路上,就等著看,是先見到你,還是大皇兄。」

  「但願殿下先見微臣。」

  北冥流君用一種幾乎與北冥宣無異的眼神,彷彿深不可測的眼神,似笑非笑地看著欲星移。

  「你自情真意切,用心深遠,不畏人言。但若真有一日失望了,你要來細細的告訴本王,被自己的志向背叛,究竟是什麼感覺。」

  「如今便可告殿下:求仁得仁,更有何憾。」

  北冥流君放聲大笑起來,欲星移覺得已經很多年沒有聽見這名年輕的皇子發出這樣的笑聲,寶軀未氏的血統迫使這少年一路奔向無可回頭的命運。

  「求仁得仁,好,好,」北冥流君撫掌大笑,「難道這海境,這天下,就只有你錦鱗諸葛做得了孝子忠臣,當得起輔國良相?」

  「殿下有心,天命不允,奈何?」他們最大的不同,不是血統,不是才智,甚至不是天命,而是各自選擇了自己選擇的君主。

  欲星移起身長揖一禮。「封鱗非冕欲星移,恭送雍王殿下。」他多禮地退了幾步走開。


  「……緇川關前!」北冥流君提高了聲音,於是欲星移側過身看他還有何話要說。「我放過你義兄一命。日後,你也要保全我的四皇兄。」

  「殿下當日饒過的是殿下的表哥,不是微臣的義兄。」

  「然而你我心知肚明,當日我若一念之差,陳屍緇川關下的就是蜃虹蜺。」北冥流君臉上閃逝過一絲難以形容的傷痛。他不能見四皇兄一面,也不能留書訣別,否則,就是無端為北冥皇淵引禍。「哪怕你不欠我,欲卿,你周全的,不是我的四哥,是大皇兄唯一剩下的兄弟。」

  而欲星移只覺得奇怪。北冥流君如此明白他必得為北冥封宇設想的心意,卻為什麼自始至終都不能看清自己兄長的為人。難道北冥家的人當真天性如此刻薄多疑,疏忌骨肉?

  那麼,或許北冥封宇當真不是先王御胤。只是這對欲星移而言,從不重要。

  「……黃泉路迢,殿下慢行。」

  他沒有說不。

  北冥流君舒了一口長氣。

  「多謝你,欲卿。前路坎坷,請。」

  「殿下,請。」


  翌日午時,雍王斬於元丑門。今上仁厚,命以皇子禮陪葬先王陵。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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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天難諶,命靡常。常厥德,保厥位。厥德匪常,九有以亡。」-尚書.商書.咸有一德

 

「勇略震主者身危,功蓋天下者不賞。」-史記.淮陰侯列傳

 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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